德胜门之思

偶尔有一次在公交车上听到了德胜门这一站，触动了一些想法。本来打算闲下来的时候去看看，结果一直没有去成，没了时间，更多是没了心情。想法延续了很久，所以决定还是把当时、最近以到现在的一些思考记录下来。

至于是否要从古代建筑的专业角度，给予这栋古建筑、古城门一番鉴赏与评定，我都没去看过，要怎么说。它的屋顶是哪一种，庑殿顶、歇山、悬山还是硬山；它的屋身是哪种级别，九开间、五开间还是小小的三开间；它的台阶是哪种规格，三阶九步、三阶五步还是三阶三步；宫廷第几道，皇城第几重，历史第几门，这些我都没见过。藏风得水，帝气之始还龙门吉首，军事要冲……；这些都很少人知道，很少人关心。

若是古代，有机会从这道门里经过、穿行，是怎样一种状态，又是怎样一种心情，这是怀古之心，历史之思。我个人设想是这样一种情景，有一天金戈铁马，从塞北或是漠北或是关外，总之是一处战地，一处沙场，一路高歌猛进，胜利而归，顷刻而至；进京面圣，必从这德胜门而过，卸下金雕麒麟剑，拾起拜将封侯名。一朝金龙庭，一生英雄梦，好一幕天子诸侯令，王公将相承。待到庆功夜宴，请上京城的各路名角，皇庭内外唱罢一曲《得胜还朝》，彻夜无眠……。热酒含香穿肠过，功名利禄存其心，若有所想若有所思——金戈，沙场，德胜门；银鞍，白马，侠客身。这时候这首诗太适合不过：赵客缦胡缨，吴钩霜雪明银鞍照白马，飒沓如流星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闲过信陵饮，脱剑膝前横将炙啖朱亥，持觞劝侯嬴三杯吐然诺，五岳倒为轻眼花耳热后，意气素霓生救赵挥金锤，邯郸先震惊千秋二壮士，烜赫大梁城纵死侠骨香，不惭世上英谁能书阁下，白首太玄经一场英雄梦，万古侠客心，何等快哉，何等洒脱。

幻想一下那些历史，那些过往，那些设定的情景，就应该反思这历史之门背后的故事，文化与礼制的追思，现世的思考与反醒。

得胜还朝，必走德胜门，还有诸多如是礼制与法度，平民不敢僭越，又如三国中荀彧以生命捍卫白马门，坚守王制，宁做汉臣，白马门历来只行天子车架，外人不得入，这也是礼制王道。或许大多数人用今天的眼光来看，这是一种迂腐与愚忠，又或是被认定为林林种种的“封建桎梏”，对人性、人权的剥夺与压制，从这一角度是合理的，毋庸置疑的。但不要以巨大的历史跨度来看历史，最终都会有所偏颇，应该从深层次去领悟，这未必不是一种法理精神，一种文化引导。“得胜还朝必走德胜门，天子车仪行白马门”，在它们所属的时代，就是一种礼制、法基，是对王制的一种维护，而这种王制是维持整个国家统一，进步，向前发展的准则，守护着整个系统有机的，有序的平衡，人人若僭越就是打破平衡，带来的是分裂，割据与战争。刘备说过，三国之乱在于人心丧乱，这似乎只是表象，是制度混乱的表征，王制不存，缺乏主流制度，文化，认识的引导，一切变的混乱，维持系统平衡的秩序被打破，也就是忠臣良将口中的礼乐崩坏，纲纪崩塌，历史长河中的贤明，或许早就比我们看的很清楚。

得胜还朝走德胜门，天子车仪行白马门等这些所谓的“封建桎梏”，又未尝不是文化趋统的推动力，文化主流的吸引力。吸引着人们向王制靠近，向主流聚拢，让人心乃至精神信仰，在日常生活的礼制和法理的规范下，趋于统一，进步，来共同巩固这一基础，维护这一系统，纵然这些东西有着压抑与克制的缺陷，但绝对不能否认，它们推动了一个又一个的盛世，成就了一个又一个的帝国。以“封建桎梏之论”对“历史礼制与文化之论”，是一个制度对另一制度，是一个时代的思想、价值观对另一时代的思想与价值观，没有什么正确和错误可言，但这些东西背后所揭示的巨大精神内涵和蕴藏的文化力量，应该让更多的人看到和感知。

这个时候，或许会有人，以所谓的“革命与改革”之论彻底否定和排斥这些“德胜门和白马门”的思考，我想这是认识有所不同，而并不需要达到“口诛笔伐”的地步。相反，我所认识的真正的“革命与改革”并非完全否定与排斥，而是否定之否定，辩证之辩证。任何进步的改革与革命之流，都是吸引着，引导着，文化认识的趋向主流，进步与统一，以形成共同认识，最终成为礼制与法基，而这些无形中维持和守护着我们所存在的系统的平衡与运转，这也是改革与革命的真正目的与意义。或许在这一过程中的某个阶段，出现了碰撞，摩擦，甚至冲突，但仍然只不过是过程中的一部分，整个大系统中的一个阶段，而在这个阶段，个体所能做的是不去破坏，不去排斥……

德胜门，今天依然屹立在属于它的那个角落，或许就历史而言，它失去了昔日辉煌，但无论今天还是过去，它在整个认识与思想的进程中所起到的作用都一直存在。而对于那些不同，无非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