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橘香

坐在浴室的长椅上，从袋子里摸出那个橘子，慢慢地地剥开橘子皮，一股熟悉的味道扑进了我的鼻子里，继续吸了一口气，体验到了一种久违的感觉，这种感觉是一种浴室特有的气味混杂着橘子皮汁的味道所带给我的，它把我的记忆带回了十几年前我还是一个刚学会走路的孩子的时候。

小时候离家不远就有一个浴室，天冷的时候，爷爷就会带着我去泡澡。每次帮我们收拾好要换洗的衣服，奶奶都会往装衣服的袋子里放几个橘子。因为每次洗完澡都很渴，而我又不喜欢喝浴室提供的那种很苦的茶，即便是哪一次家里橘子没了，奶奶也总会叮嘱爷爷不要忘了去买几个。

那时候浴室门口都是用很厚很厚的棉被之类的东西挡住的，很重。每次进浴室的时候，爷爷都会帮我掀开那层棉被，而每次我都是用尽全身的力气从下面钻进去，当爷爷还试图从身后寻找我时，我的身影早就不见了。浴室坐南朝北，不是很大，而在当时的我看来，那里就是我的乐园。

爷爷年轻的时候是生产队的队长，认识很多人。因此每次去泡澡都会碰见很多熟人，爷爷都会一一地和他们打招呼，而我显然就会很不耐烦。爷爷便会先给找好座位，抱着我坐上去。座位都是相邻的，通常爷爷都会坐我旁边，偶尔遇到人多的时候，我们就坐一起。接着爷爷就会边打招呼，边帮我脱衣服。浴室里的气温相比于冬天室外的气温还是很高的，脱去那一层层厚重的衣服，感觉整个人都变轻了，于是我一会儿蹦蹦跳跳，一会儿又从我的座椅上跑到旁边的座椅上，爷爷生怕我冻着，赶紧又脱完他自己的衣服，抱着我往澡堂子里奔。

小时候洗澡的时候最怕洗头，无论是爷爷还是其他人不管多么认真细心尽量避免水进入我的眼睛里，我都会哭。而唯独爷爷有他的独门的哄我的绝招。“别睁眼啊，一会儿就好，你放乖了不闹，一会儿出去就有橘子吃。”每次听到这句话，都会觉得很开心。

澡堂里很闷，呆不了一会儿，我就闹着要出去，而大人们都喜欢水里面泡一泡，所以爷爷一般都是先帮我洗完抱我出去穿好衣服然后拿出几个橘子给我，再跟旁边的熟人打个招呼拜托他们照顾我一会儿。其实那时候我们经常去泡澡，澡堂里也就有几个我的“老熟人”，甚至连“跑堂”的爷爷都认识我，后来不用爷爷说，他们都会帮着照看我。跑堂的爷爷知道我喜欢吃橘子，每次都会备上一些橘子，见我去了就会拿出几个来给我。而橘子并不是这么轻易就能得到的，他会出各种馊主意只有我帮他完成了他才会给我。比如教我把爷爷的衣服藏起来让他找不到，再比如叫我给哪一个认识的叔叔或者爷爷摸一下身上哪个部位（哈哈），总之就是一些逗得他们哈哈大笑的事情。因为能得到橘子，我总是很乐于做这样的事情。

橘子很好吃，但是橘子皮很难剥，而且还会弄得手上全是汁，一不小心汁还会溅到眼睛里，记得有一次就是因为这个原因弄得整个浴室都为我忙上忙下。跑堂的爷爷为我找毛巾擦眼睛，一个“老熟人”爷爷又急忙去喊还在泡澡的爷爷，爷爷得知后又急着赶过来问我怎么样了，而我虽说哭了几声，在这么多人的照顾下很快安静了下来，放了一片橘子在嘴里，大家看见我这个样子顿时就乐呵地笑了。

橘子快吃完了，爷爷差不多就会出来了。而我趁爷爷不在的时候做的那些小坏事，“熟人”们这时就会全部告诉爷爷，而唯独不告诉爷爷我把他的衣服藏哪了，不忍心爷爷被冻着，我就会拿出藏的衣服。这时他们就会调侃爷爷：“到底自己家的亲孙子啊，我们对他再好也没用，下次不要给橘子了啊！”

到我上中学的时候，就一直跟爸爸妈妈呆在一起。后来才知道爷爷年轻的时候患了视神经萎缩，由于是初期并没有太重视。在我小时候的那段记忆里，爷爷还是能看见东西的，因为他带我去洗澡是没有问题的。放假了偶尔就会回去看看爷爷奶奶，而爷爷那时候眼睛看东西只能看到影子。由于不方便，爷爷洗澡只能在家里面。而我们冬天去的那个浴室早就已经歇业了。奶奶告诉我爷爷其实是个急性子，年轻的时候做事风风火火，可是自从眼睛不方便之后，做什么事都很小心。到了冬天的时候，礼拜天喊上几个同学一块去洗澡。刚开始妈妈还会往我包里放个橘子，可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解渴的橘子已经不流行，取而代之的是一瓶饮料。城里的浴室里弥漫着我讨厌的烟味，每次洗完澡都是希望尽快穿好衣服早点离开那个地方。渐渐地，我忘记了记忆中那熟悉的味道。

不得不佩服时间的力量，眨眼之间他将我从一个闹着要爷爷抱的小孩子变成了一个二十出头的小伙子。如今一人在外上大学，尽管每周都会打电话给爷爷奶奶，但也是简单的问问他们身体情况。我努力做到只要一有假期就回家看看。

如今闻到橘子的味道，早已没有了小时候的香气。